天…亮了。
今天似乎天气不错,明媚的阳光塞满了外面的世界,多余的光亮则被挤进了这件屋子,它们顺着窗帘间的缝隙慢慢爬了进来,想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再找一片栖息的地方。
你伸出手,缓缓迎向了阳光,它们蜷缩在你的手上,为你冰凉的手掌带来些许暖意,
这些逃进房间的阳光是被淘汰的,它们与你一样,是适应不了外面世界的失败者,或许你们该抱团取暖,在黑暗里苟延残喘。
或许是你真的怜悯它们,你收拢手指,将这抹被遗忘的温暖束缚在掌心里。
你满脸疲惫,因为你一整晚没睡了,可面前的画板还是干干净净的,一笔未曾动过,你好像就在这呆坐了一夜,什么也没有做。
你的注意力无法集中,你总觉得脑海里那些细细小小的想法像是驱除不尽的虫子,在你的脑子里爬动着,干扰你的神经,将你的思维导向那根头发上。
头发?
你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,定格在地板上那些支离破碎的零件上,它们散碎的散落着,不远处的桌角滚落着一个破碎的塑料娃娃。
它被画上了精致的装扮,笑容嫣然,尤其是那一头夺目的金色秀发在延伸至桌角的阳光下分外灿烂,只是那些金色的头发间夹杂了一抹黑色,格外的显眼。
昨天…你又做坏事了。
记忆开始复苏,你死死地咬住自己惨白色的唇瓣,像极了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,你懊悔不已,为什么还是做出了那样幼稚的行为,将仇恨寄托于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,然后施以极端的暴力…
那散落遍地,支离破碎的残肢,的确让你烦躁的内心有了暂时的安静,可那却只是望梅止渴的无用之举罢了。
沉积在你心里的困惑,催生出的黑暗污秽的想法并没有随之消失,它们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再度疯狂的爆发,冲击着你的内心,让你再次躁动起来。
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。
曾经那些人施加在你身上的痛楚,那些让你痛恨的行为,如今却经由你的手,用同样的方式发泄你心头的情绪。
药…已经彻底没用了。
你将洒落在桌上的片片安眠药重新装回盒子,这些服用了太久已经出现抗性的药剂对你来说已经完全失效了。
你又收拾起地上的玩偶碎片,动作轻柔缓慢,好像这样的话,你就能抚平昨晚你带给它的伤痛,你知道这没有意义,事后的弥补不过是可笑的自我欺骗,是毫无意义的怜悯,是可悲的救赎。
人偶没有生命,它不过是一些无机物组成的玩具罢了,它不会说话…更感知不到痛苦,这应该是你与它的区别。
可你记忆里的那些人,他们是否也将你当作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,所以才能那样肆意在你身上留下伤痕,而没有在心里残存半分愧疚。
你并不奢求,即便那些人真的跪在你的面前乞求原谅,你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,早已结痂的伤口已经没有了疼痛的感觉,甚至大多数时候你都察觉不到那些疤痕的存在了,可痛苦不再,并不代表你会遗忘。
至于报复…如果自己那样做,他肯定会讨厌自己的吧。
你摇了摇头,将手里的东西扔入垃圾袋里,然后拎着它们出了门。
其实你并不是从来不出门的,每天日常的垃圾都需要你花时间去处理,可每次出门对你来说,都是可怕的体验。
你将黑色的宽大风衣包裹在你的身体上,兜帽把你的脸完全遮挡住,你看不清前方的视线,只能低头盯着脚尖前进,四周任何细小的声音都会让你神经绷紧,你就像是只暂时在从黑暗离开,步入光明的小老鼠,你害怕被人发现,他们可能会抓住自己,因为没人会允许一个衣着可疑的陌生人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。
他们会报警的!
如果你被警察抓住的话,那对你而言将是毁灭性的后果,你的问题一定会被发现,届时你会被送去哪儿呢?
你左思右想,最后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答案,精神病院。
其实大多数时候,你理智的可怕,读书时,你的数学成绩向来是名列前茅,你可以清晰的理清再复杂不过的逻辑…只要不是在他的面前。
你的理智总是会在与他有关的事情上变得完全派不上用场,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,支配着你的身体的,变成了另一个极端感性的自己。
你有病…你很清楚。
你清晰的逻辑告诉自己,你是有病的,一种精神上的疾病,你需要治疗,你该去的地方,应该是精神病院。
可另一个自己却告诉你,那不是病,而是一种叫做“爱”的东西,它会赐予你希望,让你能在绝望的黑暗中活下去的曙光。
最后你还是害怕了,被送进精神病院的后果你无法想象,所以你才会如此小心翼翼。
清晨的楼道几乎遇不见住户,即使有,也只是三三两两的人,你会小心的绕过他们,顺着楼梯下楼,从家门口到楼下垃圾桶的距离并不远,可于你而言,却是漫长的煎熬。
你害怕遇到其他人,因为你恐惧与人交流,你总是会止不住的解读出他们潜藏在话语深处的嘲讽、鄙夷与厌恶…
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似乎总会带上那么点恶意,而你恰恰能敏感的感知到这一切,柔软的内心不会曾饱经摧残而变得坚韧,相反的,它会更加脆弱敏感,一点点的伤害也会让它痛苦许久。
你将垃圾扔入垃圾桶,心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,便又小心翼翼地上楼,最后把门再次关上,做完这一切的你如释重负般跌坐在地板上。
你不禁想到,这副落魄的模样如果被他看见了,他那张隽秀清致的脸上该呈现出怎样的表情呢?
玄关处的信号灯忽然亮了,那是你安装的小道具,它告诉你,有人正路过你的门口。
你稍稍放松的神经瞬间绷紧,你猛然爬起,透过猫眼看见了站在门外的他。
瞬间,你伪装成了适合出现在他面前的样子…睡眼朦胧的模样,这几乎成了你本能的反应。
你深呼吸一口气,缓缓将门把手扒开。
看吧,又是一次偶遇,多么巧合而又刻意的遇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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